第54章 三碗馄饨

　　 励暮看向那个站在窗边的背影，鼻子有点酸，她替霍岱东难过，也替他死去的二哥难过。她想说点什么。然而，她一向不怎么会劝人，上次劝人还是把童雯雯给劝哭了。

　　 她起身走到霍岱东身边，扯了扯他的衣袖，看着他发红的眼眶，轻声说：“都过去了，霍岱东，这些都已经过去了。”

　　 可是，她也明白，过不去，这些都过不去的。至亲之人因为自己惨死街头，这怎么过得去？但是，她又希望这些能过去，活着的人，总是要更好的活下去的。总要，承认自己的错误，但放过自己，带着遗憾好好活下去的。

　　 霍岱东看向励暮，把她的一脸悲戚尽收眼底。傻姑娘，自己都快哭了，还要来劝他。

　　 他又深深呼吸几下，平复了自己的情绪。

　　 “后来，我常常会想，如果当时，我手里有一把枪或者有一身武功或者有很多很多保护我们的人，二哥他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？我就想啊，长大我后要进爸爸的军队，手无寸铁之人，他做不到保护想保护的人。”

　　 “然而，当我向爸爸提出这个想法时，妈妈却是竭力反对。”

　　 “我能明白她。带兵打仗太危险了，她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了，大儿子又已经往这方面培养很多年了，现实所迫，以后注定是要走这条路的，所以，她不能让她小儿子再走这条路了，她不能再承受任何一点失去儿子的风险了。”

　　 “爸爸也赞同她的想法。我虽然心有不甘，但也无力无立场反驳。就算我自己不怕死，我都得替我二哥活下来啊。”

　　 “后来啊，我变得浑浑噩噩，我不知道出路在哪里。我只知道，他们想要我平平安安，那我就顺他们的意吧。”

　　 他又是一声轻笑，夹杂着许多无奈。

　　 “想想我妈，曾经，也是一个明事理的新女性，希望自己能培养出优秀的儿子，对我、对大哥、对二哥，也是家教甚严。可是，二哥的死击倒了她。自从二哥离开后，她对我和大哥的要求就是活着，可以一无是处、可以混混沌沌、可以为非作歹，只要活着就好了……她顾不上太多了，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好好的活着。”

　　 “她也很坚强，二哥的后事、头七，都是她亲手操持的。往来吊唁的宾客也是她亲自接待的。她仍旧是井井有条地打理家务，陪着爸爸交际应酬，努力做好他的贤内助。看起来，她已经从失去儿子的伤痛中走出来了，我却比任何人都清楚，她这坚强，不过就是面上的坚强我常常见到她抹眼泪，见到她发呆。她老是一坐就是一个下午，眼睛就那么空洞洞地垂着。过了五六年，这种情况才算是慢慢变少，直至没有。”

　　 “恢复过来后的她也会在牌桌上出现，她多了很多牌友、麻友，也包括胡静玢她妈妈，紧接着胡静玢出现在我家的频率也越来越高。我不喜欢她们，但是也明白她们和那些花啊，牌啊，麻将啊一样，大大小小，都是她的精神寄托。我已经毁了她一个儿子了，又怎么能再毁了她那好不容易找到了落脚点的精神寄托呢？所以我对胡静玢一直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始终没撕破脸。”

　　 “我的能避就避倒是让胡静玢产生了误会，觉得自己是有机会的，对我的纠缠也是越来越过分，就连我躲到自己房间了，她都会趁着没人注意跑上来。恰逢这间屋子的主人要出国，登报了出售信息，我就把这间屋子买了下来。心烦了，就住这边。这边，离二哥也近一些。”

　　 客厅墙上挂着的实木壁钟发出“咚”的一声，打破了一室的静谧。

　　 霍岱东淡淡感慨：“九点了啊。”

　　 励暮心想，是啊，九点了啊，要是这个时代有手机，她电话应该已经是被励明柏打爆了。

　　 她吸了吸鼻子，扯出一个微笑，双目清清看向霍岱东：“霍岱东，已经发生了的事多后悔也无法挽回，我相信你二哥也没有怪你，人总有一死，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，你二哥他……应当会觉得自己是重于泰山吧。他保护住了他想保护的人。而你，也总得活下去的。”

　　 霍岱东看了她一会儿，也露出一抹淡笑，轻声道：“嗯，我知道的。今天，就是……就突然想跟你讲讲。”

　　 他又看了看壁钟，转头问道：“九点零二分了，你打算怎么回去？”

　　 励暮：“坐黄包车回去。”

　　 霍岱东点了点头：“现在要走了吗？”

　　 励暮点了点头。

　　 霍岱东看了一眼窗外，街上走动的人明显比之前少了，他转头看向励暮道：“我送你回家，你等等，我去换一下衣服。”

　　 励暮其实想和他说她自己也是可以回家的，她曾经可是加班到凌晨三点的人，夜路走多了，走的时候虽然怕，但是回过头来想想，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安全。但奈何霍岱东人高腿长，她还没开口呢，人就已经进房间了。再出来时，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翘了。清清爽爽的白衬衫，很吸取经验教训的把扣子扣得一颗不落，身下是一条简单的黑色长裤，手上还搭了一件黑色的立领外套。整个人，也比之前看起来来得精神冷硬许多。

　　 励暮心里放心了，看来晚上那通并不美好的回忆没有要他深受打击。她想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