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正坐在炕上,抱着一堆果脯满心欢喜地吃着呢。
何肆冷静片刻,从床下翻出读书时置办的笔墨纸砚,已经荒废多时了。
磨开砚条,何肆蘸墨,伏案开始默写那梦中所得的《落魄法》。
时隔多年,再次回忆起这段梦境却依旧无比清晰,历历在目,恍如昨日。
时间从笔毫下缓缓流逝。
何肆许久未曾写字了,有些生涩。
直到夕阳西下,晦色四合,他才停下笔。
不是写完了,而是齐柔呼他吃晚食了。
何肆将已经写好的六页纸藏入枕下,挑了灯芯,这才拔出门闩,推开房门。
八仙桌上坐着四人,摆着馒头、鹿肉。
虽然不是什么珍馐美味,但也从未有过清灰冷灶。
何三水骂他一句磨磨蹭蹭,吃都赶不上热乎的。
齐柔早为他摆好了碗筷。
何叶嚷嚷着果脯吃多了,吃不下了。
何三水骂道,吃不下了就下桌。
有些开心过头的何叶这才老实下来,悲愤地吃起鹿肉来。
灯火昏黄,何肆笑了。
夜里的四九城灯火万家,乃是由一户户小家掌灯而成,但每个人的屋内小家却又都胜过屋外灯火万家。
理当如是。
守护自己的小家。
这大概就是他“心甘情愿”交出落魄法的原因吧。
二月廿八,这一日早晨何肆差点没有爬起来,他知道自己病了,风邪入体,头疼脑热。
何肆几乎是“垂死病中惊坐起”般撑着身体去到屋外揩牙洗脸,本就缺少血色的脸上除了几块淤青就只剩病态的苍白。
外伤内病,狼狈万状。
何肆不禁自问,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弱不禁风了?
他是被吵醒的,母亲齐柔正在屋外驱赶着不知从哪飞来的乌鸦,晾衣竿子敲着瓦檐,叮叮哐哐,动静很大。
那乌鸦在屋檐上蹦蹦跳跳,就是不肯飞离,而且叫声愈发的粗劣嘶哑。
何肆见状,边接过母亲手中的晾衣竿,边出声安抚道:“娘,你和一只乌鸦置什么气啊,它不肯走就随它去吧。”
齐柔很是坚决道:“不行,你这才刚回来两天,这乌鸦就上门了,多晦气啊。”
何肆宽慰她道:“乌鸦放在以前这也是吉祥鸟,在古代,咱们北人以乌声为喜,鹊声为非,出门遇上乌鸦报喜,是好兆头。”
齐柔气喘吁吁,脸色微红,板着脸说道:“我可不管什么在古代,我只知道乌鸦报灾,夜猫报丧,不吉利的,不行,得赶紧把它赶走。”
何肆见母亲态度坚决,无奈妥协。
他将手中竹竿靠在墙边,弯腰捡起一块碎瓦片,并不发出声响,一甩手,用上巧劲,小瓦片朝着乌鸦飞去,轻轻地扫过乌鸦尾羽,乌鸦怪叫一声,振翅飞离。
何肆一使劲,昨日攀山掘地的疲惫一下子都涌现出来,又是喉间一痒,剧烈咳嗽起来。
齐柔顾不上乌鸦,忙问何肆怎么了。
何肆清了清嗓子,强打精神,只说是受凉了,喉咙有痰,转移话题道乌鸦已经飞走了。
好在齐柔看不见何肆的惨状,也没有太过担心。
刚刚挑水回来的何花却看得真切,虽然关切何肆的身体,却被他的噤声手势拦下,没有出声询问。
何肆没有在家吃朝食,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了,昨日约定好的,他今天要去封丘巷等候汪先生。
何肆前脚刚走,何花就在齐柔的授意下跟了出来。
何肆看见何花,刚要开口,何花便笑着说,“娘虽然看不见,但是心明着呢,我也是奉旨跟着你,可不准嫌我烦。”